第八十五章 线索 下_津门风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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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线索 下

  了解到云丽英的情形,宁立言心里反倒是更踏实了一些。如果说一开始找人没有方向,全靠混混大海捞针,现在至少有了个线索,可以有的放矢。

  吉庆班已经提供不出再多有用的线索,宁立言也不再审,让巡捕把吉庆班的‘喜神’找了来,按着妇人的指点,果然找到了里面藏的一叠钞票。

  所谓喜神,就是戏班的道具婴儿,又叫彩娃子。其前身据说是魏征的幼子,虽然是死物件,但是地位极高,是戏班里的大师兄。没演出的时候,这个东西不许乱摸乱动,倒是个藏钱的理想去处。

  看着那崭新整齐的钞票,便知道绝不是地上捡来的。所谓老头票,实际就是日元。日本人的钞票发行之初,奉行银本位制度,日元一元,折合日本银币一枚。从价值看,也不算差。

  但是日本人没有信誉,你拿着日元到银行,肯定兑换不出相应的银币。中国爷们本来就对纸钞不信任,见兑不成银子就更不放心。是以在天津,普通百姓花铜元大子儿或是银元,再不就是中交票。

  有钱人花美钞、英镑、金条、银元,就是不大待见日本的老头票。最喜欢使用这种钞票的,还是日本侨民,再有就是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商人。

  以云丽英的社交圈子,没什么机会拿到这种钞票,错非是从谁身上摸来的战利品,再不就是分的赃物。

  想必她自己也知道所遇非人,才有那种种反常表现,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姑娘,江湖经验比不得老辈人丰富。想出来的办法,居然是自己装塌钟。想要搅黄一场堂会,免去灾厄,不想反倒是牵连了宋丽珠。现在她的处境如何,宁立言心里也没把握,只能祈祷着老天开眼,别让红颜薄命。

  宁立言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,做下这事的歹徒既能够诱拐云丽英,必不是那些热血爱国的抗日团体。不是山贼土匪,便是散兵游勇。这等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,那个日本军官落到他们手上,多半保不住性命。

  按照正常的绑架逻辑,现在应该联系事主开盘口要钱。现在任何消息都没有,估计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弄死的是日本人。普通人惹下这等大祸,多半就是逃之夭夭。可若是穷凶极恶的歹徒,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,杀害更多人命保护自身。

  现在破这案子找到凶嫌,已经不单纯是给日本人一个交代,还有了自身的考量。这帮歹徒在毕家见过宁立德,云丽英又和宋丽珠有这份同门情分。

  若是遇到那等为了消灭隐患不吝惜人命的凶残角sè,说不定要对宁、宋两人动手。都杀干净了,才会逃跑。要紧的抓住这帮歹人,才能免去更多人受害。

  宁立言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,这么认真的办案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加每月领的薪水,绝不是担心宁立德也像日本参谋似的下落不明,跟宁家人更不会有什么手足亲情。

  当他来到盐商毕家的时候,便差不多说服了自己,大概就是这么回事,自己将来跟宁立德还是谁也不认识谁!

  “我和岩仓君是日本留学时认识的,他家在日本算是个体面人家,他自己也很慷慨,我们两就交上了朋友。”

  毕家已经慌了手脚,日本人虽然没像对待吉庆班那样,把他们都抓取宪兵队,但是也有人来问过情况。得知自家卷到日本军官失踪案里,一家人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。

  宁立言一来,便是远接高迎,生怕哪里招待得不周到,人家就把罪责安到自己头上。毕家大少爷,也就是这次堂会的邀请人毕自澄亲自接见,态度更是格外的谦卑。

  “如今我家的情形您想必也看得出来,表面上还是那么回事,实际早就是个空壳子。长芦盐场的买卖没法干,得另外想办法。我家有位世交,也是盐商人家,他们想和我们合资,在日租界建个商场。法租界的劝业场发了大财,我们也想学。可想在日租界兴建土木,少不得要找日本人疏通关系。正好岩仓君也在天津,我知道他现在军队任职,就想请他出面。岩仓君最喜欢中国的戏剧,尤其是喜欢……旦角。”

  毕自澄的脸sè有点尴尬,替日本人‘拉马’,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,说出去也不露面。但是现在大事当头,也容不得他害臊腼腆。

  这倒也解释了为何他出重金请吉庆班来演出,不是因为这个戏班的能力有多强,只是因为云丽英模样俊俏,是天津卫坤伶中,极出sè的美人。

  生怕宁立言翻脸,他又解释道:“我也不知道吉庆班临时换人的事。等到宋小姐出来,便已经无可挽回。在后台的时候,我也死说活劝的拉着岩仓,可是日本人的脾性……犯起性来,谁也拉不住。好在是没让宋小姐和宁大公子吃亏,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赔罪。”

  “现在说那些没用。宁立德走了以后,日本人有没有为难你?”

  “还好吧,虽然他说我不够意思,不是朋友,但是我跟他一个劲的赔不是,他也就不恼了。再说,他后来也看见了云老板。虽然没说话也没扮戏,可光是那样,岩仓君就已经动心了。喝酒的时候让我给他想办法,介绍两人认识。”

  “毕大少怎么应酬的?”

  “已经出了宋小姐的事,这事我就那还敢胡乱出头,就是拿话敷衍着他,压根没打算给他办。”毕自澄叹口气道:

  “说句不好听的,我告诉他云老板在哪唱戏,将来两人到哪一步,我不沾麻烦就是了。要是我给他们牵线,宋小姐那恐怕不能饶我。一旦说尊兄动怒,我的生意一样做不成。”

  宁立言没再纠缠这个问题,而是问着岩仓那天喝酒的情况,以及离开时的情形。

  根据毕自澄描述,日本人特别没出息,尤其见了中国的酒肉,就像见了亲爹,不管什么身份,都是放量吃喝。岩仓当天酒已经过量,走路有些摇晃,还唱起了东洋小调。

  小日本军令森严,士兵归营有时间限制。为了照顾岩仓,毕家特意把寿宴设在中午,可是岩仓走得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。毕自澄本来准备叫一辆汽车送他,可是岩仓闹着要去三不管听落子,自己叫了辆人力车离开。

  日本人的脾气粗野,他们认准的事,别人不能劝也不敢劝。毕自澄只好由着他去,当时只担心他会不会去纠缠云丽英,又是否会因此闹出一场风波。没想到居然是他自己失踪,给毕家带来麻烦。

  宁立言想了想,忽然问道:“毕大少请岩仓的事,家里知道的人多么?”

  “没几个。毕竟他是个日本人,还是个军官。眼下天津的舆论,三少心里有数。我若不是情势逼迫,也不想出此下策和东洋人合作。这种事自然不会让太多人知道,家里人只知道来个吃东洋庄的大阔佬,关系着好大一笔生意,得用心伺候别的不清楚。包括临时雇来的短工,也只知道这些。”

  “临时雇来的?从哪雇的?几个?”宁立言精神一振,越发觉得线索清晰明朗。

  毕家早已经没了当日的财势,也就养不起那么多佣人。这些年能削减解雇的,全都一一解雇。只剩下几个用熟的老仆,忠诚可靠,跑里跑外也离不开。

  这几个人应付这么一个大宅门,日常运转都已经勉强,真到了大事的时候根本忙不过来。

  再说天津这个地方最讲排场,大户人家办寿宴若是佣人太少,便会被人看作破落户,那样便没人再与你交割钱财生意。为了支撑场面,毕自澄也只能从外面雇了二十几个男仆冒充。

  这种打短工装门面的现象早已有之,租界、华界都有专门的荐人馆做这种生意。毕家雇仆人的事,都是家里一个老管事负责。那老管事已经伺候了毕家两代,算是忠诚可靠的贴心人。

  可是一问起来,这老人脸sè也有点尴尬,反复诘问了半天,他才吐了真言。

  这次寿宴花销太大,钱财如同流水般往外使,深知家里情形的老管事替主家心疼。荐人馆那收的佣金太高,人工也贵,为了节约开支,那些仆人是从三不管人市上雇来的。

  找个剃头棚剃头刮脸,再去供苦力洗澡的汤池子一泡,换上身新衣裳,也勉强可以糊弄局面。

  听到老管事的回应,毕自澄急得一跺脚:“老哥哥,您这可是误了大事了!人市上的人也是能往咱家领的?没有保人没有户口,没人知道他们的来路,要是有匪徒混进来,可如何是好?”

  老管事也不住地自责,求着宁立言把他带走,表示这一切和主人家没有关系,都是自己的责任。宁立言摆手道: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岩仓纠缠宋丽珠,大把撒票子的时候,那些仆人有人看见么?”

  “有……当时为了拉住岩仓君,我喊了仆人过来帮忙。其中几个身强力壮的,都是外面雇来的。内中还有个人,被岩仓打了一拳满嘴是血。”

  老管事道:

  “那人我知道,据说是从关外逃难来的,姓王,个子不高,年岁不到三十。人挺老实的,挨了一拳也只怪自己运气不好,没找我要赔偿。他当时说是牙被打松了,要去看大夫,得提前走。我看他满嘴是血的样子,留下来也不好,就给他结了账。”

  毕家的另一名仆人忽然敲响了房门,等到走进来,便对宁立言道:“三少,有电话找您,说是您要找的人,有下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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